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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傍晚时分,孙兆钧才回到家,他一个人的家。
    一年多前回到台湾,和昔日高中同学合伙开了美语中心,事业上了轨道后他便买下了这层公寓,只有他一个人住,而汪心恬偶尔会出现。
    一开门,满室光明,却没半个人在。他巡视一圈,汪心恬不知何时走了,垃圾桶里装满那些特地为他准备的菜肴,而厨房的地板上,雪白的瓷盘、瓷碗碎了一地,看起来有些怵目惊心。
    他把关机一下午的手机打开,来电捕手不断传简讯来告知他有多少通未接电话,全部是汪心恬的号码。
    可见得一个下午她电话打不通,便气得把费心煮的菜都倒进垃圾桶,然后气冲冲地甩门走人了吧。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了,她还是那么任性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。
    刚搬进来没多久,她知道他习惯把备份钥匙藏在门毯下,曾偷偷拿去复制一把,之后就开始自由进出他的屋子。
    他虽然不悦,口头上讲了几次,但是也没真的对她发脾气。他不常在家,她爱来就让她来,毕竟从小照顾她、容忍她的一切,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,只要别把她自己的东西带进他的屋子,别在这里过夜,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    只是她今天的行为,恐怕已经超过某种界限了。
    也许,该是换锁的时候了……
    他瘫在沙发上,神情有丝疲惫。
    阔别多年又和颜米琳见面,原本的心情是喜悦的,还以为她应该也是,但是当她看着他时,充满指责的含泪眼光,强烈地撞击着他的胸口,当他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,她已经转身离开了。
    那个来接她的男人,是她的男朋友吧?
    看着她上了她男友的车,目送他们相偕离开,他发现自己一瞬间竟然有些嫉妒起那个可以光明正大牵着她的男人。
    嫉妒……对,他嫉妒,喉咙发酸,看着她和他的背影,他的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洞,痛得他闷哼,对于这样的情况却莫可奈何。
    她有男朋友了……
    他没资格介意,可他却深深介意着。他知道自己没给过任何承诺,凭什么要人家傻傻地等?凭什么还要人家对他保留那份心意?但是……
    她也向那个男人表白过心意吗?就像当年她对他说的一样吗?
    他越想越烦躁,像头暴躁的兽,觉得自己莫名其妙,为什么看到她和他相称的身影,会觉得这么不是滋味,介意着她曾对他表达的爱慕之情,也对别人表达过?
    剪不断、理还乱,偏偏手机还响个不停,他一怒之下便关机了。
    一整个下午,他恍恍惚惚,不知道该去哪里,又不想回家面对心恬,没有目的地开车在街道上乱逛,突然很想去一些曾有他和颜米琳共同回忆的地方──那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。
    来到从前就读的国小,他想找到那间教室,却发现经过改建之后,教室已经不在了,眼前这栋建筑物是陌生的,让他突然很失落,仿佛记忆中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夺走了。
    带着失望的心情,找到第二次相遇的高中,他想起当时自己心中难以言语的开心和喜悦。他想,他们多么有缘,但迫于无奈,他不能靠近,只能远远望着,看她说话、看着她笑,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偷偷收藏,不让其他人发现。
    忽然某一天,她说……喜欢他。
    他傻了,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被她喜欢着,发傻过后才开始兴奋起来。原来这份心意,不是他单方面的!
    但是,尽管对彼此有好感,又能如何呢?因为心恬,他无法回应她的心意……
    当他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,心恬却忽然说适应不良,要转学回以前的学校,他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,但却无法表达。隔天,他正准备上学,心恬却硬是把他留下不让他走,连汪叔也拿她没办法,之后更不准他去学校,仿佛知道他和颜米琳之间发生了什么似的。
    他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她,同时也想着,就算见了又能如何?这是第二次,他们又断了联系。
    如果有些事你无法回应就直说,为什么要用不告而别来当作回答?
    她气愤的声音回荡在脑海,孙兆钧倏地眯眼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。
    难道……她以为他突然转学是因为要逃避她的告白?所以今天面对他时才会这么生气?
    不,他得解释清楚才行,现在,有些事情,他可以好好说清楚了。
    他拿出手机,按下合伙人的电话号码,“嘟”了几声,对方接起。
    孙兆钧很快开口,不让对方有说话的机会。“阿强,今天你去同学会,有没有记下同学的联络电话?对……有颜米琳的吗?”
    ***凤鸣轩独家制作******
    如果可以,见个面好吗?(孙兆钧)
    同学会当晚,颜米琳回到家就收到这则简讯。
    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?又为什么要和她见面?那天她不是都说没有必要了吗?他还想做什么?
    话虽这么说,但每一个工作的空档,她还是不自觉拿出手机,看着他传来的简讯发呆,总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,好不可思议。
    为了这则简讯,她烦了好几天,没打算回应,反正时间一久,她不回,他也会知难而退了吧?但不可否认,看着他传来的简讯,她的手、她的心……是颤抖的,再也恢复不了平静。
    短短几个字,每看一次,都像是更深地刻印在心上。
    如果可以,见个面好吗?(孙兆钧)
    过了几天,一模一样的简讯又传来了,似乎非要她给个答案不可。
    见面……相隔十年了,他才执着地想见面,会不会太迟了?
    下班后,颜米琳随意扒了几口饭就上楼了,什么也没做,就坐在梳妆台前,拿着手机,看着萤幕上的简讯发呆,连有人进了房间都不知道。
    “欸,够了喔!参加一个同学会,好好的人居然变得失魂落魄的,你们那个同学会是什么奇怪的法会喔?不然你怎么好像被洗脑了一样?”顶着夸张的黑色烟熏妆和一头爆炸大鬈发的庞克女孩,见好友只顾着发呆不吭声,纳闷地搔了搔脸颊,最后决定伸手拍醒好友。
    “喂!颜米琳!”
    “喔!”颜米琳清醒过来,捂着被拍疼的脸颊,有些生气地低叫:“于冰心你干么啦?很痛耶!”
    于冰心懒洋洋地趴在颜米琳的床上,单手托腮,抬眼打量她。“不痛怎么叫得醒你?你已经发呆很久了,连我进来都不知道,夸张耶!”
    “我发呆关你什么事啊?你到底来干么?”颜米琳用食指推了推好友的额头,报复她那一掌。
    “你以为我爱来啊?呿!”于冰心不屑地哼。
    不认识的人听见她们谈话,八成都以为她们在吵架,可是这种斗嘴的说话方式,就是他们姊妹淘的相处风格,习惯就好。
    “那不然呢?我心情已经很闷了,你还故意上门来消遣我。”坐在化妆台前的颜米琳,双手托着下巴,重重叹了口气。
    “还不是为了我的好姊妹严聿然。”于冰心老是说严聿然是她好姊妹,严聿然听了,就会冷哼回道:谁跟你好姊妹,我们是好兄弟。
    “聿然?他怎么啦?”
    于冰心爬起身,坐在离好友最近的床沿,望着她写满心事的脸。“他担心你都快担心死了,你知不知道?”
    “我?”
    “你!就是你!”于冰心的指头都快戳到颜米琳鼻头了才停下。“他说你从同学会回来之后,就变得怪怪的,不仅很少打电话给他,即使他打电话给你,多半也是发呆不讲话,约你出门吃饭逛街看电影,你都兴趣缺缺……所以我才想来看看你到底怎么啦?”
    “我、我哪有啊,大概是经前症候群吧,就感觉闷闷的,不想出门也不想讲话。”颜米琳闪躲着好友窥探的目光。
    于冰心压根儿不信,她双手抱胸,笑哼道:“切!尿不准还怪马桶歪……你这怪里怪气的样子关生理期什么事?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。老实说……同学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?你遇到谁了是不是?”
    平时大而化之的好友,这时候好像变成名侦探柯南,凑近她的一双眼,仿佛能参透什么似的,逼得颜米琳忍不住转开目光。
    “没有啦a遇到谁?对了,你吃过没?”
    “还没耶!你一说,我好饿喔,刚刚上来之前颜妈说要帮我热菜。”于冰心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,轻易被转开注意力。
    “那你先去吃吧,我上个厕所就下楼。”颜米琳推着冰心起身,把她赶下楼,让自己清静清静。
    她不禁转头望着梳妆台上的手机,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,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。
    走过去拿起手机,她以微微发抖的手,按下“OK”,按下传送键,短短几个字便发送出去了。
    好吧,要见面就见面吧,她不想再继续阴阳怪气下去了,能尽早把心中的结解开,她就不会那么烦恼了。
    岂料,她传完简讯才短短几秒,刚走到门口准备下楼时,手机却突然放声大响,把她吓了一跳,连忙冲回房抓来手机便接起──
    “喂?”她的嗓音略喘。